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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丈釋永信:詳解千年老店少林的品牌運作之路

2009-09-21 10:29:21      挖貝網(wǎng)

  接手了一個“千年老店”的釋永信,背負著祖宗的榮光和破敗的產(chǎn)業(yè),選擇了一條新鮮、漫長、危險,會觸動很多神經(jīng)的品牌復興路

  剛跟記者寒暄沒兩句,釋永信指著新一期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上的黃光裕的標題,突然貌似漫不經(jīng)心地劈頭一問,接著用他的河南味普通話感嘆了句,“做生意還得本分呀!”

  接受一本商業(yè)雜志的專訪、詳解少林品牌的運作之路,對于少林寺第三十代方丈釋永信來說,帶著微妙的意味,甚至會招來更多的麻煩。最近兩年來,圍繞著他及他一手策劃的少林寺的商業(yè)化運作,非議已經(jīng)夠多了。釋永信絕對不能接受自己以一個商人的身份出場,但是看上去他似乎也不準備將自己與商業(yè)、商界的關系撇得一干二凈——比如主動“問候”黃光裕。

  事實就是如此:這位永信大和尚不僅跟商界大小人物多有往來,甚至其商業(yè)頭腦、才華還得到不少知名企業(yè)家的欣賞、推崇——后者依稀聞到了同類的氣息。

  河南建業(yè)集團董事長胡葆森評價釋永信是“具有創(chuàng)新意識和市場意識的佛學維護者與傳播者”;而阿里巴巴的馬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他跟釋永信搭同班飛機,機上兩個多小時,兩人聊了一路,話題所涉幾乎全為商業(yè),并不及宗教、信仰。“這個人很有意思、很務實,少林寺在這個階段有這樣一個人是少林寺的福氣。”馬云甚至半開玩笑地將河南“第一民營企業(yè)家”的頭銜贈予永信。

  宗教與企業(yè),同為人類最復雜、最具影響力的組織。兩者本質(zhì)迥異,但彼此亦有可向?qū)Ψ浇梃b之處?!痘鶚I(yè)長青》一書里,作者發(fā)現(xiàn),所謂的“高瞻遠矚公司”都有教派般的文化,而釋永信則以企業(yè)家精神推進弘法利生事業(yè),模糊了世俗世界對寺院的想像。

  其實自古以來,寺廟就是個經(jīng)濟體,只是它不以營利為目的,同時人們很難把現(xiàn)代公司的標準(比如明晰的產(chǎn)權(quán)、嚴格的考核、透明的財務、清晰的業(yè)務結(jié)構(gòu))加諸于它。而吊詭之處在于,延續(xù)千年的寺廟為數(shù)不少,百年不倒的企業(yè)卻寥寥無幾。

  不過如你所知,寺廟并非可以自動延續(xù)千年。當釋永信1987年升任為少林寺住持后,他陸續(xù)覺悟到,他必須探索出一條傳統(tǒng)寺廟生存模式與現(xiàn)代商業(yè)理念的融合之路,否則少林寺難以為繼甚至危在旦夕。只是這條路之新鮮、漫長、復雜程度,以及所觸發(fā)的效應,恐怕釋永信本人一開始也并沒想到。

  “寺院是一份信仰,也是一個生意,千百年來都這樣。釋永信很聰明,愿意把好東西都拿出來,”著名文化人梅帥元說,“他說好東西為什么鎖在深山里?我們怎么去普渡眾生?”

  坐在記者面前的釋永信,大鼻子,大耳朵,臉掛長期山區(qū)生活的粗糙,身穿寬袍大袖的紅褐色僧衣,像剛從金庸小說里踱出來的古僧一名;但他卻是記者見過最忙的人(不是“之一”),僧衣并無口袋,不知手機從哪里變出來,電話或者短信,平均10分鐘一個,我們的談話還要頻繁被來找他簽字的人打斷。而屋外,云霧中隱現(xiàn)佛殿高大的飛檐;嵩山山氣氤氳,層疊如一脈漫渙的蒼煙,正是修禪的好環(huán)境。

  釋永信正在進行的,可能是另一種非常“修煉”。

  為了“脫貧”

  少林寺各方對于參與商業(yè)行為的統(tǒng)一口徑是保護品牌,被迫出手,但與同時代的許多商界創(chuàng)業(yè)者一樣,釋永信可能也有個質(zhì)樸的理由:脫貧

  2008年12月13日,14位少林僧人來到昆明市官渡區(qū),他們將以少林模式托管當?shù)孛钫克?、法定寺、觀音寺和土主廟20年。

  少林寺在山腳下,而這四座古寺在鬧市中,恰位于昆明新舊市區(qū)之間,以古寺為核心,隔離出一片古色古香、青石鋪就的步行街。少林和尚入駐前,四座古廟由官渡區(qū)民族宗教局管理。“我們請保安、保潔,一年花60多萬元,但沒僧人,人氣旺不起來,考慮到少林寺名氣大,就決定去請它。”官渡區(qū)民宗局局長豆衛(wèi)保告訴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。

  少林品牌之強的一個注腳是,僧人入駐前一天,周邊兩家招待所悄悄把25元/間的價格提到40元/間,入駐第二天,十多名山寨版“少林高僧”出現(xiàn)在昆明市李家地村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,打拳踢腿賣膏藥。

  “官渡提供的條件少林寺比較滿意,這二十年中,功德錢、香火錢、佛教流通收入我們分文不取,由少林寺自收自支。”豆衛(wèi)保說,“實際上,踏進去也看不清,反而麻煩,像功德錢等收入,沒有票,不入賬,怎么計算?只要能把旅游帶起來,讓古鎮(zhèn)成為昆明的一個景點就好。”

  “我們并不刻意回避營商,收入會通過慈善等形式回饋地方。”少林寺帶隊的是監(jiān)院釋延江,一個年輕俊朗、神色淡然的僧人,他說西南三省面對的多是佛教國家,輻射范圍廣,而且信仰基礎堅實,南傳佛教、藏傳佛教等多宗派融合,“師父(釋永信)希望能讓少林禪宗文化也植根當?shù)?,傳播大乘佛法?rdquo;

  在長長的創(chuàng)新名單中,釋永信又添了一筆:宗教界首次以協(xié)議形式托管寺廟。

  1981年,處處殘垣斷壁的少林寺出現(xiàn)在從安徽趕來皈依佛門的16歲少年劉應成(釋永信俗家名字)眼前。如今,命運的鐘擺劃到了另一端,這位少年已長成為永信大和尚,少林也恢復了“禪宗祖庭”的氣象,擁有近三十家下院。

  盡管少林寺對參與商業(yè)行為的統(tǒng)一口徑是保護品牌,被迫出手,但與同時代的許多創(chuàng)業(yè)者一樣,釋永信可能也有個質(zhì)樸的理由:脫貧。

  他出家第二年,電影《少林寺》熱映,在一毛錢一張票的時代創(chuàng)下了過億票房,少林儼然化身“武林圣地”。如醉如癡的學武者圍住寺門,多數(shù)都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,白天干活,到山上抬石頭,晚上和老和尚練功,拿一塊塑料布,睡在玉米地和田埂上。

  電影中的故事發(fā)生在隋末,真實歷史中寺廟當時曾被義軍焚燒。而釋永信入寺時,少林則因1928年軍閥石友三放的另一場大火,已日薄西山,十幾個僧人靠28畝薄田度過了幾十年。釋永信頗得師父行正的賞識,19歲成為廟里民主管理委員會成員,但還是破廟里的窮和尚,窮得早晚只能喝稀粥。

  那時的釋永信便模糊看到,功夫,將是營銷少林的最佳載體,他挖掘、整理、出版少林武術(shù)典籍,還成立少林寺拳法研究會、武僧團。

  “我不認為一部電影就帶火了少林寺,這僅是個緣起,當時類似火爆的電影還有《神秘的大佛》等,但四川無憂寺并沒因此怎樣。”佛教在線總干事安虎生說,他與釋永信相識多年,“中國幾次大的法難少林寺都在劫難逃。但在幾個盛世,少林寺也自然達到鼎盛時期。永信大和尚緊貼著時代走,甚至很多時候他會自覺、不自覺地引領一些東西。”

  1987年行正圓寂,26歲的釋永信繼承衣缽,成為住持,少林自此進入“釋永信時代”。他壓力不小,“當時少林寺在國內(nèi)外已有一定知名度,還有些門票收入,有些信徒供養(yǎng)。對一個在山區(qū)的貧困縣來說算是個比較好的‘單位’了。能不能交給一群出家人,甚至交給我這樣一個年輕的外地人?還是有些爭論,后來各級統(tǒng)戰(zhàn)部門和宗教部門都給了很大支持。”

  人們很快便看到,這個和尚不尋常。釋永信的“入世”先和國際接軌,再和國內(nèi)接軌。1989年底,武僧團應邀訪日,他由此打開通向國際的第一扇窗。機緣巧合,在訪問京都達摩寺時,他無意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組少林寺早年景象的照片,拍攝于1920年,他提出復制一套的請求,主人慨然應允,這48張照片是少林寺80多年前的全貌,之后少林寺修復基本以此為藍本。

  來自海外的收獲遠不僅此,1996年他去英國,第一次接觸互聯(lián)網(wǎng),回到寺里就拉起電話線,給少林寺做網(wǎng)頁。彼時,比他大一歲的張朝陽剛剛千辛萬苦融到第一筆風險投資。

  1998年少林實業(yè)發(fā)展公司成立。寺廟注冊公司,令人大跌眼鏡。“不成立少林實業(yè)公司,不注冊商標,少林寺不可能有今天的知名度,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品牌,早就做爛了。”釋永信整理了下念珠說。上世紀90年代中期,少林寺品牌幾成一塊“公地”,釋永信在國外訪問,同時遇到過4個“少林方丈”。河南漯河還出了一種“少林火腿腸”,廣告中一根根火腿腸從少林寺山門里飛舞而出。“現(xiàn)在都認為過分了,當時沒有幾個人覺得,大家都沒有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意識,用就用了,我們想,去阻止人家還不如自己先占住。” 少林寺不是法人,無法注冊商標,釋永信惟有畫一條曲線,先成立公司,最初由廟里的和尚打理,后來交給職業(yè)經(jīng)理人。

  1999年他正式升座,成為少林1500年來最年輕的方丈,之后的10年,他真正放開手腳。

  10年來,少林寺每年都會拋出幾個令人瞠目結(jié)舌的動作。為手機開光、開藥局、拍電影、舉辦音樂大典、全球海選功夫之星、天價賣武功秘籍,還曾把中國互聯(lián)網(wǎng)新聞宣傳高峰論壇搬進藏經(jīng)閣,今年臘月初八祈福大法會上,又由新華保險河南分公司做協(xié)辦單位,為企業(yè)第一次介入佛教大典。

  少林寺還與佛教在線聯(lián)手,辦了兩屆“機鋒辯禪”,在網(wǎng)上廣發(fā)邀請函。機鋒辯禪是歷代高僧大德修道的重要法門,以網(wǎng)絡傳播還是第一次。少林寺無數(shù)“創(chuàng)新”,惟有這次以宗教形象純正贏得交口稱贊。

  這些創(chuàng)新也許并不用煞費苦心,只需要不斷的“跨界”。要邁出這一步,也許勇氣比智慧更重要。“當然有爭論,我們還是盡管做。少林寺國際交流多,我們做得是比較前衛(wèi),肯定會有人不理解。”這個習慣一問一答的人變得雄辯滔滔,“一個寺院不容易,它和單位、企業(yè)都不一樣,寺院關注的人太多,插手的人同樣也多。從上到下,從內(nèi)到外,要想解決好寺廟的問題,首先你就得頂住。你沒有自信,不能自強,那什么事都做不成。我們地處這么一個經(jīng)濟欠發(fā)達的地區(qū),信仰基礎也不算優(yōu)越。把文化做強,增加游客,才能進入可持續(xù)良性循環(huán),要是不做活動,游客不多,那我們肯定日子很難過?,F(xiàn)在少林寺成了一個中國的文化符號,對寺廟來說,雖然算不上富,但也算是‘脫貧’了。”

  “脫貧”的少林寺,已無意中構(gòu)筑了一個龐雜的“少林模式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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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少林模式

  將寺廟的文化資源與運營平臺分離,前者向后者投入無形資產(chǎn),后者聘請專業(yè)人士打理,然后反哺寺院,令品牌更為強勢——這,就是“少林模式”,它形成了一條“禪、武、醫(yī)、藝”的產(chǎn)業(yè)鏈

  2008年9月,法國資深企業(yè)戰(zhàn)略咨詢顧問Mirjana Prljevic女士來到少林寺游覽,相比風光,她對少林的戰(zhàn)略定位更感興趣,離開前,將自己的專著《戰(zhàn)略定位是通往成功的鑰匙》送給了少林寺。

  對一座寺廟來說,這是份怪誕的禮物。但少林寺的確有幾分“創(chuàng)意文化產(chǎn)業(yè)集團”的味道,少林寺公共郵箱中,塞滿了來自風險投資商和企業(yè)的合作意向書,跨院幽靜的方丈室門前,也??梢娊辜迸腔驳母髀啡笋R。

  事實上,現(xiàn)行法律沒有為寺廟的商業(yè)化行為提供依據(jù)。在此背景下,少林寺對外合作主要由少林實業(yè)發(fā)展有限公司和少林文化傳播公司這兩個平臺來展開。

  “實業(yè)公司就是少林寺的代表,僧團推舉幾個老和尚,包括方丈還有首座等,幾個和尚一起做代表注冊了這個公司,所有權(quán)益都在少林寺,沒有個人資產(chǎn)。”少林實業(yè)發(fā)展有限公司總經(jīng)理錢大梁介紹。該公司于1998年成立之初時,主要承擔少林品牌的知識產(chǎn)權(quán)保護等功能,據(jù)說2003年之前該公司一直由少林寺補貼維持日常運營,沒有賺過錢。

  2005年,少林寺又成立了少林文化傳播有限公司,總經(jīng)理傅華陽稱該公司是實業(yè)公司的功能分化,“我們專門負責文化管理,屬于運營型公司。過去實業(yè)公司屬于品牌保護型,不做運營,不做項目管理、不做投資管理、不做工商管理,就是做保護,現(xiàn)在我們成了運營商和運營平臺。”傅華陽說,“我感覺就和NBA或奧組委的角色差不多吧。”

  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由實業(yè)公司管理,而后者對前者并未有實際出資,不能算文化傳播公司的母公司。“他們就相當于國家發(fā)改委,我們就相當于央企。”傅華陽擅用比喻。實業(yè)公司還有個類似“品牌管理委員會”的機構(gòu),集中了寺內(nèi)外精英,判斷項目、管理公司提案。

  如果不是其中有人穿著僧袍,這是風險投資機構(gòu)中常見的一幕。拍電影跟動畫、開發(fā)素食品、建博物館等類似項目報上去,經(jīng)前期篩選,提交到“專家委員會”。該委員會包括了品牌專家、文化專家、宗教專家等,判斷完把意見給方丈,方丈代表少林寺傳承人做最終選擇。如果釋永信有創(chuàng)意,也可由項目公司對接合作伙伴。

  少林寺第一次與企業(yè)合作開發(fā)產(chǎn)品,曾折戟沉沙。2004年前后,婷美集團副總裁戴賽鷹與釋永信相識,計劃用少林牌子開發(fā)保健品。第一個產(chǎn)品叫做“少林神芝”,將靈芝與茶葉調(diào)和。

  “婷美急著要做這么個東西,他們覺得肯定沒有問題,研發(fā)人員和投資也都準備好了,當時想得簡單化了,拿這個牌子,加一點概念,就開始推。”錢大梁回憶。項目中后期,婷美又聯(lián)合保健品營銷策劃公司蜥蜴團隊及山西傅山醫(yī)藥集團,共同組建福緣天普公司運作此項目,三家各出資50萬,少林寺只是提供藥方、批文、品牌。當時約好,每賣掉一盒給少林寺一定比例分成。

  “少林神芝”為何失敗,各方說法不一。蜥蜴團隊總裁何坊告訴本刊記者,參與方太多,又都各有一攤生意,沒有全力去做,同時價格也定得太高,福緣天普虧了30多萬時,一看前景不妙,各方就把投資撤回了。而少林寺的說法是,營銷脫離了深層文化理念,失控了,感覺企業(yè)會把這個產(chǎn)品往保健品的虛擬和泛濫狀態(tài)下引導,及時剎車。

  這次嘗試對少林寺怎樣走出山門有個警示,“簡單去貼這個牌子,或被企業(yè)和市場牽著鼻子走,多數(shù)情況下不會有好的結(jié)果。”錢大梁說。

  這些不太成功的經(jīng)歷可能幫助釋永信逐漸堅定了一個想法:要與社會主流對接,需要一流的伙伴。

  “投資對少林寺不重要,如果它想,每天都可以融到錢。但大和尚傾向只和第一流的企業(yè)、第一流的人才、第一流的創(chuàng)意合作,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做出大俗、大雅的產(chǎn)品。”一位曾有意與少林共同開發(fā)保健品,但并未成行的企業(yè)家說,“他稱為文化同源。”

  在距少林寺七公里處的嵩山待仙溝,夜幕降臨。木魚敲擊、風吹葉動、武僧棍擊長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。這是一場以天地為舞臺,以嵩山為背景的實景演出——《禪宗少林——音樂大典》,該演出總投資額達9000多萬。為其譜曲的是音樂家譚盾,制作人是著名文化人梅帥元。

  事實上少林寺在《音樂大典》中股份很少,主導的是地方政府,起初在做股權(quán)安排時甚至可以不安排少林寺,梅考慮到要名正言順,堅持讓少林寺入股。盡管幾無獲利,釋永信覺得這可以展現(xiàn)少林寺“禪”的一面,契合“文化同源”,很幫忙,見人就推薦,重要活動都會到現(xiàn)場。

  在少林寺體系中,除了慈善機構(gòu)和半公益機構(gòu),與實業(yè)公司并列的還有少林藥局。在少林寺一側(cè),進門就可以看見一尊全身寫滿穴位名稱的羅漢,后面是飄著藥香的大堂,擺著藥散丹丸。“藥局沒有太大收入,我們只想把禪醫(yī)保留下來,沒想把它做多大。通過這樣的項目能解決傳承問題。光研究不應用,不能濟世,就沒價值了,大家也沒興趣。”釋永信說。

  規(guī)劃中,一個占地100畝的“少林醫(yī)館”就在距離少林寺外3公里的永泰寺附近,在這里核磁共振等設備可能不會出現(xiàn),更多是教人如何在辦公室用禪修的方法避免生病,引導病人理解什么叫醫(yī)食同源等保健療法。

  盡管釋永信淡然說道,少林體系的商業(yè)行為全由公司接洽,“我們出家人一般不管這種事情”,但他仍無疑是這個龐大體系的中心。他最突出的商業(yè)理念是“自主”、“主流”、“開放”。

  “我要考慮自主權(quán),如果不能說了算,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圖辦,與人合作就容易做偏了。”釋永信說。接管昆明官渡的寺廟時,他堅持簽署協(xié)議,“按照傳統(tǒng)習慣地方政府下文僧人進駐就可以了,我感覺那樣沒安全感。派一支僧團過去了,千里之外,等游客多了,他感覺不需要你和尚了,就給我攆跑了怎么辦?或者做不好的話也把我攆跑怎么辦?用協(xié)議的形式確定寺廟的法人地位,確定我的權(quán)利,他就不好攆我呀。”

  至于正在籌建的博物館和少林醫(yī)館,他覺得暫時沒有辦法吸引外部資金,因為“這些部分涉及少林文化傳承問題,投資商會急功近利,我要考慮傳承,不容易合作到一塊”。

  歷次品牌爭奪戰(zhàn)暗示了他力求“自主”的一斑。如今不僅是少林寺,連“少林”也在注冊范圍內(nèi),國家商標局最初不認可這一請求,曾幾次駁回,認為兩者可以分離,理由是有白云寺、白云觀,但“白云”誰都可以用。釋永信鍥而不舍,幾次提交議案,后來才達成廣泛共識。

  釋永信的好學令人印象深刻。他學歷不高,但博聞強記,文字直白練達。據(jù)胡葆森回憶,有一次看到釋永信和幾個新加坡客人討論資本市場,讓他大為吃驚,“談得不一定有多深,但基本概念的理解都到位,對一位方丈來說很難得了。”

  非但擅于活學,他還擅于活用,2008年5月,少林寺山門右側(cè)開了一個小店,日常用品在里面都改頭換面,例如“梅花樁CD架”、“鐵砂掌果盤”,顧客在達摩祖師圣誕日還可以去淘寶網(wǎng)參加禪意商品特惠大酬賓。這是“少林歡喜地”的旗艦店,別以為就是一個紀念品流通處那么簡單,它就像是IBM的“共享體驗中心”模式,游客不久后可以通過這里體驗僧人行走坐臥的生活,當然,“為了支持佛教事業(yè)”,一定花銷還是必要的。

  據(jù)說五六年前釋永信就有這個想法,一直在醞釀分析,目前聘請的是出色臺灣人職業(yè)經(jīng)理人做店長,屬于實業(yè)公司的全資子公司。

  據(jù)傳,釋永信曾讀過MBA。但當《中國企業(yè)家》問他在哪讀的,他有些不悅,側(cè)了一下頭,“下一個問題。”

  俗家高手

  僧俗兩班共建少林是釋永信的“人力資源管理”之道,他了解每個人的特點

  釋永信不是一個人在戰(zhàn)斗,僧俗兩班共建少林是他的“人力資源管理”之道。一個心甘情愿隱藏在他背影中的復雜群體,恐怕是中國最獨特的職業(yè)經(jīng)理人團隊?;旧希麄兗仁撬?ldquo;粉絲”,也是他的智囊。

  少林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總經(jīng)理傅華陽是個有趣的人。

  他干巴巴一團精氣神,再沒意思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讓人想聽下去,聲音抑揚頓挫,韻律明顯,說到興奮處,會像戲劇演員把瓢潑大雨般的句子傾注給觀眾,臉上每一塊肌肉都在調(diào)動對方的情緒。

  這不奇怪,他雖然不是演員,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導演,電影《桃花燦爛》、《精舞門》就是他的作品。

  說他是導演還不全面,他還是編劇、制片人,也是個成功的營銷策劃人,有個廣告?zhèn)鞑ス窘?ldquo;神兵天將”,還開了一個叫“黑三娘”的連鎖餐廳,現(xiàn)在最常用的頭銜是少林文化傳播公司總經(jīng)理、功夫之星全球電視大賽秘書長,而他最看重的頭銜,是釋永信嫡傳弟子。

  傅華陽握手力度重,他自稱自幼習武,學的是峨眉派功夫。2002年,少林寺完成第一階段的品牌保護,醞釀下一步品牌拓展,有人向少林寺介紹了傅華陽,于是錢大梁邀請傅華陽在初冬第一場雪時到少林“結(jié)個緣”。

  “白雪皚皚的少室后山,那種剛勁勇猛的骨骼呈現(xiàn)出來,操縱著五岳的氣勢。”他如此描述與釋永信的初次見面,“山門前有冰凌,陽光照過來有點耀眼,一個大胖和尚,紅光滿面,笑容可掬,正在等我。我一下感覺自己真的成了游俠,他看了一眼我的名片,說‘神兵天將’,好啊,護法金剛。”他瞪圓了眼睛,“真的,這不是我編的,這就是機緣,我也希望離世修行,讓自己歸零一下。從此開始研究少林文化的內(nèi)涵。”

  從2002年到2005年,傅華陽并不在少林寺“核心團隊”,像是編外參謀,2005年秋他正式皈依,成為“延”字輩弟子,釋永信給他賜法號為“壇”,“開壇講經(jīng)的‘壇’,六祖壇經(jīng)的‘壇’,很少用它來入字,我覺得這個名字很穩(wěn)健,師父也說很有福報。”

  不知釋永信選擇這個字是否別有深意,希望借助延壇的一張好嘴傳播少林。傅華陽不久成立少林文化傳播公司,運作功夫之星,籌拍電視劇《少林僧兵傳奇》、電影《新少林寺》。這只是他宏大夢想的一角,他還要做“反映僧人生活的高雅藝術(shù)劇”,開發(fā)“少林寺家族形象”的大型動漫,并且像《功夫熊貓》學習,把少林武僧和12生肖拍成3D電影。

  “少林文化傳播公司大概就相當于少林寺宣傳部、文化部、廣電部、外交部、商務部,”他喝了口水,“我們要把中國功夫重新拉回人們的視野,不是那種飛來飛去的妖魔化,也要把真正的修行人的快樂告訴大家。”

  根據(jù)一位少林僧人的記憶,傅與少林寺結(jié)緣的場面沒那么浪漫。他印象中當時傅有三個請求,其中兩條是少林文化傳播公司在上海或北京辦公,但注冊地要在少林寺常住院;請釋永信收他為弟子。傅對該傳言很不滿,“寺院的公司當然要設在常住院。公司怎么發(fā)展不是我說了算,由師父決定。少林寺是資源中心,上海是研發(fā)中心,北京是公共關系和宣傳中心、項目管理中心,我本來要三地飛。至于皈依,少林寺對俗家弟子素質(zhì)要求非常高,不是我想拜師就能拜師的。”

  “傅華陽是放大了少林寺‘江湖’那一面的人。”一位接近釋永信的人評價。

  少林實業(yè)公司看起來不太像個公司,其總經(jīng)理錢大梁也不像商人。記者跟他初次見面,是在鄭州新聞大廈10層,他和兩三個人共用一個辦公室,門口放了一堆《易筋經(jīng)》的光盤。他消瘦,談吐條分縷析,看起來不到四十歲,但實際已年過五十。

  “也不學,也不商,弄時間長就成混子了。”他自嘲。

  錢大梁的人生劃了個大圈,大學畢業(yè)之前崇洋,看不起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,后來到河南接觸到當?shù)孛袼姿囆g(shù),突然迷戀得一塌糊涂。他曾在政府機構(gòu)工作,上世紀90年代末辦了一份報紙,心氣很高,不成想累倒了,腹瀉,瀉得天昏地暗,走路打晃,整個人一下萎縮了,就這樣每天晃晃蕩蕩的,偶遇釋永信,釋永信希望他能給寺里的品牌保護幫幫忙,他一想正好,說不定可以學點功夫,沾點仙氣什么的。

  最初錢大梁對釋永信沒抱太多希望,覺得他不會堅持很久,即使堅持也不會有結(jié)果,沒想到這一幫就是十多年走下去,“少林寺文化層次太豐富了,每次進去都會發(fā)現(xiàn)一個新天地,再向前走又是一個打開的世界,一環(huán)一環(huán)套進去出不來了。”

  釋永信說少林實業(yè)發(fā)展有限公司長期賠錢運作。查閱當?shù)毓ど藤Y料可知,公司成立幾年后,在2003年才第一次繳稅,因為當年有一家臺灣公司向公司支付了38萬余元的無形資產(chǎn)管理費,是公司第一筆收入。

  “要想短平快地變現(xiàn)少林寺的品牌資源,有很多方法,外國人來了拿一百萬我就賣給你,他們高興得拍手笑,我們馬上得一筆錢。如果大和尚、我,想利益最大化,根本不用走現(xiàn)在的路子。”無論多么激動的事,他說起來都很平靜,“這么多年,我不愿意接受采訪,也不愿意解釋,嘴巴說出來的東西大家都覺得是空的,每個人都可以說很多不同的理由。我希望做出來,大家回過頭去看。”

  “你想像不到吧,這里都是在做義工,一般工作人員一月拿一千塊錢的工資,我不拿工資,十年大家都是這樣。”但他沒有透露自己的生活來源。

  據(jù)釋永信一位朋友說,錢大梁做生意的水平一般,但屬于“真正把生命都交給了少林寺的人”,他對釋永信非常尊敬,釋永信也很信任他。大和尚出國通常由他陪伴,護照都換了好幾本。

  還有一個核心而低調(diào)的人叫阿德,他如同《天龍八部》中藏經(jīng)閣掃地的老僧。

  少林寺出版機構(gòu)少林書局由阿德負責,但他不算是職業(yè)經(jīng)理人。傅華陽也常常去向阿德“問道”,據(jù)他介紹,阿德是著作等身的史學家,“縱覽古今,絕對的隱士,高人”。

  在北京一所寓所內(nèi),本刊記者拜訪了阿德。這是個安靜的人,房間很靜,說話很靜,沏茶的動作很靜,手機鈴聲也設置得很靜。他直接坦率,不愿意談個人,只愿意講少林。

  “大和尚確實有智慧,但不用神話他,也不用神話少林寺。當前佛教只能說在恢復狀態(tài),還談不到復興,他看到了大勢,同時能穩(wěn)住少林寺這個局,他是在‘隨大流’,隨的是社會潮流。”他說,“‘商業(yè)化’本來不是個貶義詞,和少林寺結(jié)合在一起,語境就變了,別人有這樣那樣的猜測,實際大和尚的想法很簡單,把少林文化輸出。另外,從歷史上做一個寺廟的家長都不容易,要養(yǎng)活這么多人。”

  “如果非要給阿德一個名分,可以叫‘少林文化研究所所長’,他為文化體系搭建做了大量的事,少林寺重要文件、著作都出自他手,可謂少林寺第一文化高參,大和尚的‘文膽’。”上文中的匿名人士說,“他1994年左右就為少林寺做事,一直在幕后,真實姓名知道的人不多?,F(xiàn)在超脫多了,北京和登封來回跑,不會一直住在寺院,但只要大和尚有什么重要的事兒,一定有阿德在場。”

  釋永信能夠清楚判斷團隊中每個人的特點。據(jù)匿名的僧人透露,某次因意見不一,傅華陽和另一位僧人發(fā)生爭持,還差點動手,到了傍晚,釋永信看那位僧人仍面帶不悅,就勸對方,大意是:對傅敏(傅華陽)要用佛家的寬容看待,他是有些特點,但能到外面忽悠啊,你能嗎?

  釋永信倚重的還有很多方外之人,他朋友多,算得上往來無白丁。有時也受人情之累,有人要給他出一本畫傳,他正在風口浪尖上,本不想出這樣的書,但既然是朋友找的,也不好回絕。

  在周圍的人中,釋永信長于決策。釋永信的師弟永了記得,2006年普京訪問少林寺,類似大型接待不能有一點紕漏,釋永信在方丈室一坐,哪個環(huán)節(jié)誰負責,一個人一樣事,一會兒方方面面都弄得妥妥當當,“他不是那種四平八穩(wěn)的人,你看他有時坐在那里不說話,但一動起來風風火火,果斷、迅速,說干就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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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動身,不動心?

  釋永信已清醒體會到商業(yè)化是把雙刃劍,他開始有意收緊籠頭

  少林寺所背負的爭議,可能比它的實際收入要沉重得多。

  用數(shù)字說明少林寺的收支幾不可能,實際上,千古以來寺廟收入都難以明晰,也并無明晰必要。其奧妙在于雖然無人監(jiān)督,但又人人皆可監(jiān)督,如果寺廟管理混亂,僧人不守戒律,香火就會不旺,施主就會斷了布施。如今雖名義上寺廟財務由當?shù)卣O(jiān)督,但寺廟管理者的真正壓力仍在于此。

  “有人認為少林寺掙了很多錢,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,沒有人做過寺廟收入排名,但要排的話,少林寺可能連前100名也排不進去。”一位在宗教界頗有影響的人士說,“江浙、福建一帶,那里做一場水陸多少錢?還有其他的法事,在中原地帶沒有這樣的供求關系。到目前為止,少林寺主要收入不是香火而是門票。”

  現(xiàn)在少林寺參與的商業(yè)項目幾乎每一個都賺錢,錢大梁并不回避。“但收益大頭不是少林寺的,是合作方的,寺院只出品牌,不去經(jīng)營,不去拉廣告,合作方有收入后再給寺院做一定功德。而我們要告訴對方,這些錢會用于哪里。”

  在“功夫之星”合作中,深圳衛(wèi)視向少林寺支付了100萬元左右,支付時少林寺要把錢的用途說清楚,全部用于少林功夫保護基金,還有些合作項目收入用于慈幼院每年費用,并資助河南的1000個孤兒,這筆錢先交到河南慈善總會。另據(jù)一家曾與少林寺合作過的企業(yè)透露,和少林寺簽的合同與普通商業(yè)合同略有不同,其中有一款要求企業(yè)方也要從收入中拿出一部分來自己做慈善,不過是象征性的,數(shù)額很小。

  “少林寺是個收支平衡的寺院。”傅華陽說,“要看到它的錢花到哪了,它的基建二十多年都沒停過,重修了多少寺院,重塑了多少金身,修復了多少典籍。”

  “從1984年到現(xiàn)在,也不能說政府沒撥過款,一共撥過來350萬,連一年的修繕都不夠。”釋永信說,因為修復建筑和其他投資,少林寺還從銀行拆借了一部分資金。

  不過即使如此,外界對少林的批評也不能簡單歸類為誤讀。

  “大眾對它的某些非議也都是事出有因,無風不起浪。你確實參與的商業(yè)活動很多,至于里邊的情況一般人怎么知道?”佛教在線總干事安虎生說,“我與永信大和尚多次交流這個問題,少林寺所包含的層次很豐富,遠近高低各不同,但未來還應將宗教本位定位得更清晰。少林寺不管怎么演變,畢竟是一個宗教系統(tǒng),而且是影響力很大的宗教系統(tǒng)。如果宗教本位顛倒,或者說在社會上引起太多的宗教本位上的非議,對少林寺本身也會是個傷害。”

  少林寺不可能打廣告,過去20年品牌復興的最佳方式就是事件營銷。不過成也蕭何,敗也蕭何,它畢竟與企業(yè)不同,信眾的心理需求、心理期盼是宗教團體必須善加護養(yǎng)的資源。而如今,多方需求下,少林寺創(chuàng)造出了一股不易駕馭的力量。

  傳說中只有掉進懸崖才有幾率獲得的秘笈,在淘寶就可以買到。這套釋永信主編的《少林武功醫(yī)宗秘笈》售價為9999元,實際銷售寥寥無幾,反而令人聯(lián)想到《功夫》中售賣《如來神掌》的一幕。武術(shù),本是最便于參與全球文化交流的通用語言,少林寺對這種優(yōu)勢的包裝幾乎登峰造極,然而過于單一,雖然近年來力推“禪武合一”、醫(yī)術(shù)等,力圖構(gòu)筑少林特色的宗教符號系統(tǒng),但顯于世者,目前仍是個“武”字。

  “少林寺求新、求變,主動融入社會,是符合佛法精神的,可這個過程中有沒有錯誤?有,我和大和尚交流時意見都提得非常尖銳。”釋永信的一個朋友告訴本刊記者,“但說實話,很多錯誤不是永信師父犯的,也可能是執(zhí)行層面的問題,也可能壓根不是少林寺干的,只是貼了少林寺的牌,關系復雜,明知是個黑鍋,也不得不背。”

  圍繞少林寺有一個龐大的寄生系統(tǒng),釋永信雖珍愛“自主”,也不乏妥協(xié)。例如少林寺沒有辦一個武校,但河南以“少林”為名的武校數(shù)目不少,其中有還俗的武僧開的,也不好較真。目前進入少林寺,售票的是登封“少林寺風景區(qū)”,門票價格為100元,少林寺拿走30元,其余的歸地方政府,釋永信多方呼吁,希望降低門票價格,保障信眾權(quán)力,但尚未有結(jié)果。

  寺廟不只是少林寺的,更不是釋永信的,屬于很多部門。他要擴建,拆一堵墻自己說了也不算,如果他也會有煩惱,這應該是之一了。要應付一些事,除了大師智慧,他還兼具老農(nóng)聰明。一位熟悉登封的朋友回憶,少林風景區(qū)門票剛漲價時,對外來和尚也要票。恰好釋永信一個弟子讀了幾年佛學院歸來,保安也不認識他,雙方?jīng)_突,少林功夫還真不含糊,把5個保安全揍趴下了?;氐綇R里一稟報,大和尚連夜行動,先發(fā)制人,把寺里有頭有臉的和尚全發(fā)動起來,開兩輛車到鄭州某機關,打出一塊條幅,上寫五個字:“我們要回家”。第二天記者就要報道,相關部門趕緊協(xié)調(diào),從那時開始,少林寺就呼吁對僧人取消門票。

  不過通常,他和地方相當融洽,登封市獎勵過他一輛80萬的寶馬,有人叫他“寶馬和尚”,他對寶馬產(chǎn)生心理陰影,不想要了,登封市主動給他換了輛88萬的途安。

  二十年過去了,釋永信也清醒體會到所持的是把雙刃劍,他開始有意收緊商業(yè)化的籠頭。

  對少林寺的質(zhì)疑,“實業(yè)公司”四個字是起點。最初注冊時釋永信就擔心背上搞“實業(yè)”的罵名,想注冊“文化保護公司”,但這會限定范圍,只能保護文化范圍內(nèi)的商標,而當時“少林煙”、“少林酒”都出現(xiàn)了。后來國家工商總局一位領導向釋永信建議,只能注冊實業(yè)公司,保護范圍最廣。現(xiàn)在少林寺已注銷了實業(yè)公司,其角色由新成立的無形資產(chǎn)管理公司代替。“實業(yè)公司要搞實業(yè)投資,寺院又不是做這個的,老是要跟別人解釋,現(xiàn)在國家法律政策逐漸完善,我們也逐漸完善自己。”錢大梁說。

  “過去大和尚做事,越熱鬧越好,什么也不怕人說,現(xiàn)在謹慎多了。”上文中匿名的釋永信友人說。

  有兩個上世紀90年代中期還俗的弟子,一個練的是鐵布衫,一個練的是鐵襠功,功夫了得,后來在深圳開了一家“保健服務有限公司”,賣醫(yī)療器械,生意紅火?,F(xiàn)在仍用出家的法號,員工多數(shù)是徒弟,據(jù)說釋永信去過公司,跪倒一大片,口呼“師爺”。他們的經(jīng)歷曾經(jīng)是少林寺當代故事的一部分,過去釋永信談到走出少林的人物,常常會講起這兩兄弟,如今雖彼此關系仍好,但這些與佛門太遠的傳奇,他也在刻意淡化。

  走進山門,很容易感覺到“兩個少林”。沿著中軸線,是一個世俗的少林,數(shù)千元一支的高香,半道德脅迫式的消費,在其他宗教景點能見到的情景這里也不例外。但來到東廂僧人們居住的禪房,則完全是另一個世界,一排依山的窯洞,至少兩人一個房間,便于互相監(jiān)督。晨鐘暮鼓,早晨5點起床,坐禪理佛,井然有序。2005年禪堂落成后,常有天南海北的僧人到少林參禪,一派大叢林氣象。為保持這份天地,釋永信有意在內(nèi)外拉起一道無形的防護墻,無論是“功夫之星”還是拍電影電視,不管炒得多熱鬧,真正的和尚不能參與。

  雜務如此之多,釋永信自己如何修禪?釋永信出了本書叫《動身,不動心》,熟悉他的一位居士說,禪堂里的永信法相莊嚴,能坐四五柱香的時間一動不動,如果是大香,一柱在一個半小時左右,那可算頗為深湛的禪定功夫。坐禪時是否要關手機?記者無緣得見,不好猜測。還有些關于他的“小神通”的故事也只可權(quán)作故事聽。

  至于武功,有的說他深不可測,也有的說他一招不會,真實情況是年輕時專心練過,現(xiàn)在早撂下了,還是因為忙。

  有人說他心中有個“少林情結(jié)”,禪即少林,武即少林,幾乎所做的一切事,包括公益性的,也放不開“少林”。“這兩個字在他心中太重了,是他‘小氣’的一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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